習茶的目標

前幾日,學生寫信來,說她在自己粉絲頁分享上茶課的心得時,被一個人糾正了她寫金駿眉的香氣結構。
 
這班學生跟了我快兩年了。那堂課,茶課內容的是正山小種紅茶(紅茶的祖地);一路喝了大赤干、小赤干、銀駿眉、以及昂貴的金駿眉。當天大家的狀況很棒,每一款茶都表現出了細緻的香氣與層次,每個人都精準地呈現了當天所有茶樣應該有的風景。
 
學生記載了當日最令大家難忘的金駿眉,有著迷人的玫瑰香氣。被對方糾正,說金駿眉應該是金盞花與紅花的味道。我溫柔地回應她,你寫得沒錯喔,我這泡金駿眉當天你們確實表現出了玫瑰香,要對自己的嗅覺有自信,用自己的嗅覺資料庫去描述你們所喝到的茶,這樣你的受眾才能更加感同身受。
 
打從一開始決定開班授課,就已經給自己立定了目標,每堂課都親自撰寫講義,從茶的歷史開始講解並且讓學生實際地沖泡與品飲。理解茶人選茶的指標,以及茶藝與茶儀對茶的影響。我不是要所有學生都能成為評鑑師,但我們可以在茶課裡理解評鑑師給好茶的定義,要知道,評鑑師也是人,一樣有個人喜好,而且在評鑑特等茶的時候,沖泡方式是以最能表現茶缺點的方式呈現,事實上那是非常辛苦的過程,因為評鑑是在選擇一種缺點最少的茶(所以要被許多可怕的茶湯荼毒)。
 
學習茶藝初階段的目標,是要將每種好茶表現的詡詡如生、恰如其分。習茶的初步過程必然會受過去的喜好所囿,但這都沒什麼,見山是山本來就是一種必經的歷程,重點是我們能不能在習茶時,看到自己的自卑與不足,放下自傲然後進步,發現其實自己不是一定不喜歡什麼,只是沒喝過好喝的,所以畫地自限。
 
每堂課,我都根據自己的茶單製作茶課的甜點,希望茶能更貼近生活,將茶與甜點搭配,互相加乘,了解液態與固態香氣彼此加乘是怎樣的邏輯。偶爾說說法式甜點的故事,也講講所有茶具的燒製以及鑑賞的標準。
 
我們體驗採茶的過程,但不是期許自己成為一個茶農,而是當你對每一片茶葉有了情感,就會產生一種連結,明白自己與別人選茶的標準,那標準不是我說了算,而是你自己的感受加上飲食習慣而轉化出來的一套自信。
所以習茶的目的,不是要變成一個僵固而且只懂得天花亂墜唬人的人。而是學習選茶、泡茶與飲茶的自信,把自己生活的嗅覺味覺想像力全力發揮,用身體和所有感官去感受,用你的方式記錄它。練習將心胸開放,試著欣賞世界的一切,發現自己的不足,然後屏除習氣,理解市場普遍選茶的標準,也以充分溫柔的心去感受茶人想傳達的心智以及市場上商品化的茶。
 
茶在不同的採摘時刻(差一天就天差地遠),與製茶師對茶的細膩製作會呈現出不同的風味。請相信你所喝到的味道,別人的挑戰不重要,老師我從來都不在意你們怎樣描寫茶滋味,因為每個人的資料庫皆不同,從你們大方地分享中,我也練習理解一般人的嗅覺資料庫,教學相長,真心感謝老天爺把你們帶進我的生活,讓我練習屏除所知障,然後對某些有定見的茶樣全然改觀。每個學生都是我生命裡不可思議的存在,所以每堂課我都會習慣仔細記錄這些感動。
 
說真的,我不是好戰份子,要筆戰,我一定也不會輸。但嗅覺與味覺本來就是與個人感受相關的主觀意識,要挑戰,說真的,那就來鬥茶吧,你可能也不知道紅花有多種味道(光是藏紅花和番紅花就差超多的),我每天都在摸這些合香原料的呀(所以挑戰者到底在公殺洨),不要欺負茶界的初學者(我的學生)!
 
總而言之,我是想告訴所有習茶的學生,你們很棒,真的。習茶的目的在於鍛鍊心性與自信,真正自信的人才懂得謙卑。